日前,上海应用技术学院和上海第二工业大学高调宣布,他们将在今年“招生季”与3所中职学校合作启动“3+4”中职本科贯通学制。120名优秀初中毕业生,将在7年学习期满后,拿到一张高级技师或技师从业资格证,外加一张学士学位证书。
很多中职院校的校长把中国的职业教育比作一条“没有未来的断头路”。一名初中毕业生,一旦选择进入中职院校学技术,他未来的学业就能“看到头”了,“撑死了上个高职”。
4月10日,在上海市教委举行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一名少年报小记者的提问,引起了在场所有官员、校长们的深思。“我做过调查,很多同学喜欢烧饭、做手工,可是学烧饭、学手工也能上大学吗?”问题抛出后,立马收获一片笑声,但笑声过后,现场“冷”了10秒钟。
“学职业技术很难上大学”的情况,如今有望最先在上海出现“转机”,因为一座成长立交桥已经呈现。
日前,上海应用技术学院和上海第二工业大学高调宣布,他们将在今年“招生季”与3所中职学校合作启动“3+4”中职本科贯通学制。120名优秀初中毕业生,将在7年学习期满后,拿到一张高级技师或技师从业资格证,外加一张学士学位证书。
招生季往年难熬 今年奇迹般火爆
上海石化工业学校校长苏勇最近心情大好。遥想去年春季,一年之隔,学校的招生形势已然大变。与现在的“得意洋洋”相比,去年此时,苏勇正与学校招生办老师一起挠头犯难。
每年的四五六月,是中职学校的“招生季”。在这个时间段里,过去是中职学校校长们最难熬的日子。近年来,随着普通高中入学率、大学本科入学率的快速提高,中职学校招生陷入窘境。
很多地方的中职学校在“贫困线”上挣扎,有些地方甚至曝出招生要靠动用“七大姑八大姨”关系的新闻。尽管中职学校就业形势看好,每年就业季都有企业来学校“抢毕业生”,但仍鲜有家长愿意“撕下脸皮”把孩子送进职校。
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进了职校,就铁定上不了大学。家长们有一个较为普遍的想法,大学生工作都不好找,更何况中职毕业生?
“很多家长跑上来就问,能不能考大学”,曾经一度被问及“能否上大学”的问题时,苏勇就瘪了,“没什么好谈的,就是不可以。”
但今年,苏勇底气十足地向前来咨询的家长们介绍,“可以上大学,而且连高考都省了。”上海石化工业学校是上海第一批吃到“3+4中本贯通”学制“唐僧肉”的中职学校。苏勇说,今年,学校不仅能招到学生,而且还要从那些普通高中、甚至重点高中嘴里“抢”一批好学生,“很多成绩可上可下的学生家长现在开始纠结了,不用高考就能上大学,诱惑挺大的。”
上海信息技术学校校长邬宪伟今年也扬眉吐气了一把。这两天,前来找他咨询“3+4”学制的家长络绎不绝。邬校长毫不客气地设了两道槛——第一,成绩能不能考得上普通高中,能上高中的才能报这个项目;第二,仅是成绩过关还不行,还要来学校面试一番才行。
邬宪伟说,今年他要“挑一挑”生源了,“光是成绩好的学生我还不要呢,要对化工专业确有兴趣的,未来有潜力成为出色工程师的学生,学校才考虑。”
本科高校转型应用技术型大学 中职学生有了一个漂亮“出口”
实际上,中职学校校长们的底气来自中央高层对职业教育的高度重视。2月26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亲自部署发展现代职业教育,要求建立学分积累和转换制度,打通从中职、专科、本科到研究生的上升通道,引导一批普通本科高校向应用技术型高校转型。
苏勇的理解是,有了应用技术型高校,中职教育就有了一个漂亮的“出口”,续上职业教育这条“断头路”,中职学校未来就有了发展的希望。
他尤其推崇一些“德语系”国家的做法。“在德国,高校中只有15%左右的综合学术型高校,剩下的85%都是应用技术型高校。”苏勇说,德国的应用技术型高校培养工程师、高级技工、高素质劳动者,而学术型高校培养的则是文学家、艺术家和科学家等研究型学者。
上海市教委副主任陆靖曾去德国调研过,那里的应用技术型高校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人家的技校老师,带着学生团队给西门子产品设计芯片,给知名药厂做药剂试验。”陆靖说,职校、技校只要能办出高水平,不怕没有生源。
上海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就曾在这个教委领导面前展示“雄厚实力”,“人家的目标是,办成全亚洲最好的警察学校。”陆靖曾在这所学校的“外训楼”参观,亲眼看到世界各国的警察来这所学校参加培训。
记者注意到,与教育部高调助推成立“应用技术大学联盟”不同,很多地方高校对“转型成为应用技术型大学心”心存疑虑。
江苏苏南地区一所高校教务处老师告诉记者,因为“听上去总是不怎么舒服”,学校高层决定只拿出校内一个应用技术学院做转型试点,“真变成应用技术型高校了,感觉档次好像就低了。”
与教育部官员一再强调要调整应用技术型高校和学术型高校占比的“美好愿望”相反,近年来有不少院校热衷于“学院升大学”、“专科变综合”,并以建设学术型研究性大学为主要目标。
教育部副部长鲁昕曾指出,我国目前的高职和高校是四六开的比例,40%的高职和60%的本科,而60%的本科当中有30%是“失业的常数”。与之相对,欧洲国家学术型大学和应用技术型大学的通常占比则是二八开。
由于职业教育地位低,长期招收不到优秀生源,职校学生的就业情况如今也陷入尴尬境地。“国企很明白地告诉你,他们不收中专生;外企担心得罪你,遮遮掩掩、羞羞答答地不表态,但背地里偷偷去江苏、浙江、山东招大专生、本科生。”苏勇说,中职学生要找到好工作、要练好技能,绕不开“向上深造”这条路。
7年一贯制不是终极目标 给每个中职学生以希望才是
邬宪伟校长曾到很多企业做过调研,得出的结论是,企业现在最缺“现场工程师”。
“中专3年顶多培养一个操作工;加两年大专,算能培养一个操作工里的班长;如果加4年本科,能出一个技术上乘的工艺员;再积累两年经验,才能成就一个现场工程师。”邬宪伟尤其赞善“3+4”学制,为了培养第一批优秀的“现场工程师”,他决定从生源入口开始把关,与高校专家共同设计一套全新的教学方案。
他的担心是,让一个15岁的初中毕业生决定未来可能会从事一生的职业,会不会早了些?
“孩子们毕竟还小,他今天觉得化学工程与工艺不错,明天可能就想修汽车了,后天没准想攻学术研究了。”记者注意到,与邬宪伟一样,面对火爆的“3+4”学制招生咨询,很多先“吃唐僧肉”的校长开始担心,能不能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留在同一个专业长达7年之久。
上海第二工业大学教务处处长娄斌超专门负责教学,他最担心,学生们会不会在7年时间里产生厌学情绪,“现在读4年书的本科生都翘课,厌学情况严重,我们有什么方法留住那些更小一些的孩子?”上海二工大的做法是,重新设计一套7年制的课程。以调研得出的企业需求为导向,全程邀请企业工程师共同参与教学。
为了不让学生们觉得枯燥,上海应用技术学院也采用了校企合作、工学交替的全新课程设计。7年里,学生们会先在学校里学习文化基础课,然后去企业体验生产;在学校学习专业基本技能,然后去企业进行岗位实践;在学校提升专业知识和通用能力,然后到企业训练综合工程能力。
毕业后,学生们除本科学位证外,还将获得化工总控工(高级)、化工生产运行员(高级)职业资格证书。
然而,设计精当的7年一贯制特殊培养模式,远非上海市教委的终极目标。
上海市教委副主任陆靖透露,上海要做的,是彻底打通中职学校学生向上深造的通道,给每个孩子以希望。而“3+4”学制只是最先的探索,未来理想的状况是,念完3年中专的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报考自己喜欢的“技术型大学”。
“难在一个‘转段’的问题上,什么样的课程设计,可以让中职学生跟普高学生一样,在学完3年后,有自由选择接续或者转到另一个专业的路径可循。”陆靖也预计到了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学生转专业或者中途退出的情况,“怎么给那些中途要转的学生学业上半部分,画一个句号,也是难题。”
中国现代职业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