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精神不仅可以帮我们增加严谨、重视技能、形成专注的习惯,以此生产出更好的产品,还能作用于人本身,让个人在高度工业化和商业化的社会中找到自我认同。
工匠精神不仅可以帮我们增加严谨、重视技能、形成专注的习惯,以此生产出更好的产品,还能作用于人本身,让个人在高度工业化和商业化的社会中找到自我认同。
“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让“工匠精神”成了媒体热词。讨论大体沿着如下线索展开:培育工匠精神——更多精益求精的企业家和工人——更好的产品质量——显著增强的国际竞争力。作为类比,人们寻求日本二战后制造业水平的提升和工匠精神之间的联系,据说日本人对“匠人”的推崇是成为制造强国的重要原因之一。著名日本企业家稻盛和夫的一句话也被反复引用:“手拿放大镜仔细观察产品,等同于用耳朵静听产品的‘哭泣声’;如果找到了不合格产品,就是听到了产品的‘哭泣声’。”
大体很对,但不够。工匠精神不仅可以帮我们增加严谨、重视技能、形成专注的习惯,以此生产出更好的产品,还能作用于人本身,让个人在高度工业化和商业化的社会中找到自我认同。
工匠作为前现代社会分化出的角色,附着其上的工匠精神自然也是前现代社会的产物。恰恰这个前现代社会的产物,是对现代性困境的一种回答。马克思提出的工业生产对人的异化,卓别林表演的泰勒制流水线上机器控制人的景象,此刻仍然存在。在大量电子产品车间、玩具车间、各种其他产品车间,生产线上的工人们仍在一天上千次地重复同一套动作。工作时间里,他们作为机器的一部分存在。带来的问题触目惊心,数不胜数的工伤(一般是断指,据不完全统计,珠三角一年工伤切断的手指超过4万根!),工厂宿舍楼顶接连不断的跳楼自杀,厂妹和一系列社会问题……戕害劳动者的阴云并未散去。
而对工匠精神的召唤,有助于在工人中建立两项要求和一种优势。要求改变人作为机器一部分的工作方式,更加安全和更有尊严地劳动,要求不仅仅看到自己生产的零部件,还要参与对成品的欣赏、评价乃至设计,以此形成心理优势——是“我们”而不是其他人创造出了如此出色、如此实用并且美观的产品。于是工匠精神对抗了异化,用愉悦感取代了工作中的麻木,为工人带来完全不同的心理状态和生存状态。
对工作过程和生产成果的重视,会促进价值观的多元化,对抗现代性的另一重困境——消费主义。消费主义的意识形态是高度发达的商业社会的一种需求。产品需要销路,营销应运而生,而营销的要义,无外乎“教育消费者、创造需求”。当普通的发源于生理需求的物质需求基本满足时,教育消费者的路径则是引诱其攀比心,并用他们使用的商品为他们贴上身份标签。漫画家宫崎骏曾说:“年轻人只关注消费的社会是没有前途的,无论如何生产才是应该重视的方面。”唤起人们的工匠精神,鼓励他们作自豪的生产者,而不是炫耀的、贪得无厌的消费者,才可能抵御泛滥的消费主义,以及随之而来的过度生产、资源浪费、环境破坏问题。
人们还可以期待,社会舆论重视工匠精神产生的结构性效应,即高水平的敬业的工人获得与付出匹配的收入,获得应有的声望,阶层结构的良性调节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