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陈嘉庚先生创办集美学校,设师范部。1920年,他在师范部之外,再设立商科、水产科,正式开始了自己举办职业教育的事业。 ...
1918年,陈嘉庚先生创办集美学校,设师范部。1920年,他在师范部之外,再设立商科、水产科,正式开始了自己举办职业教育的事业。
中国近现代教育史,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各地举办的新式学校,往往第一步都会有师范科、师范部,其后又往往开设各类实用的科部。这符合中国人典型的“崇师重教”“学以致用”的传统。所以,师范、实用科目,往往成为近现代中国教育开创期共有的特征。
而陈嘉庚先生对于商科、水产科等实用科目的重视,或者说他对于职业教育事业的发展,具有他独特又深远的用意,也因此显露出他的不同寻常的眼光。
这种眼界和眼光,从现在的视角看,可以归纳为三,即“教育眼光”“国家眼光”“国际眼光”。
“教育眼光”,即将自己开创的职业教育事业深深地也直接地与教育发展的本质特征和本质构成紧紧衔接。
陈嘉庚认为,集美学校“虽以实施商业教育为职责,但非置公民教育于不顾。狭义的职业教育,恒致养成偏颇浅陋之恶习,故本校于职业训练之外,复注意公民的训练。”从事职业教育,但是不以职业教育为唯一努力方向,而是从学生的成人、成才这个终极目标着眼,并相信这样的教育,才能够培育良才。这就是陈嘉庚先生与众不同的眼光。所以,他才一再强调,学校教育“不但教其识字而已,其他如知识、思想、能力、品格、实验、体育、园艺、音乐以及其他课外活动,均须注重,与正课相辅并行”。
从1927年3月开始,高级商业学校在公民、国文、英文、算术、商业通论、代数、货币及银行、珠算、零售学、进货学、应用文、商业应用文、商用英语及文件、经济学原理、银行簿记、英文簿记、会计学原理、统计、法制、打字、保险、中国国外贸易及汇兑、广告、商算、工商金融之外,还开设世界史、世界地理、自然科学、图画、体育、音乐等共计35门功课。1933年春季,又要求学生须修满所定课程且德智体三育考核合格者,方得毕业。学校陈村牧校董更提出:“过去读书人多鄙视劳动,这是绝大错误。近一二十年来,乃提倡体育,鼓励运动,最后又提倡劳动服务,推行生产教育,就是要纠正从前错误的观念。”1939年,学校明确指出:“我们要在劳动生活中,认识到劳动与人类社会关系的意义,培养平等观念。”
这不正是如今所倡导的“全面发展的教育”和“劳动教育”吗?一百年前的陈嘉庚先生以及他所创办的学校就已经率先打出了这面旗帜,这该是何等的教育眼光!
“国家眼光”,即是陈嘉庚先生创办教育即着眼于探索培育民族国家成熟进步的力量。1919年9月12日,集美学校举行“秋季始业式”,陈嘉庚在始业式上发表训词。他对学生们提出三点希望,首要一点就是:“对于国家,当尽国民之责任,凡分所应尽者,务必有以报国家。”
爱国报国,几乎就是陈嘉庚那个时代的所有兴资助学的办学者的最高追求。职业教育更以培育传授给底层劳动者以谋生技能、自立能力为己任,实际即是尽力为国家培育每一个个体成为有知识、有能力、有技艺、能谋生、能自足、能尽责的社会一份子。而当社会中这一个个的个体成熟成长为能够自立的人,整个国家也就有了进步发展的希望和实力。这,正是陈嘉庚先生所企望于教育和职业教育的大希望。这也是他举办职业教育的“国家眼光”。
“国际眼光”,即陈嘉庚先生在自己的商业生涯、教育生涯、侨务生涯中,自然而然又主动地将国际大势容纳入他自己举办职业教育的实务判定中,做出积极的预判和事先的调整运筹。
世界史、世界地理早就进入到集美学校商科学生的必修科目之中;在1920年代初期,集美学校就开辟了具有大型足球场和四百米跑道的大操场,场内的草坪是陈嘉庚特地从新加坡寄来的草籽培植而成的;为了让学生进行游泳实习和开展游泳活动,1922年10月,集美学校耗巨资建造游泳池,篮球、排球和足球等运动,也排入课表,连同早操,一律视为正课。这种教育设施和教学安排,与当时国际潮流和主流直接接轨,毫无疑问是国际级的教学理念。
同时,陈嘉庚先生在集美学校开办商科,就是着眼于南洋华侨的急需和南洋商业发展和当地发展的大趋势:“今日南洋灿烂之文明,胥为吾华人三百年来汗血之结晶。闽粤两省人民之衣食,直接间接几尽仰给于海外之侨商!顾以国势不竞,终无保护,既一再受殖民政府无理之虐待,复频遭土人排外之仇恨,建开辟之伟功,曾不能受锱铢之酬报?而自日本建立南进政策以来,强敌崛起,今后侨商,苟不急起直追,充实学识,则优胜劣败,难逃天演公例;此本校注意南洋商业,力谋发展者二也。”
这种居安思危、着眼南洋、关注东洋、环顾世界的眼光,让集美学校的发展始终紧紧抓住国际大趋势和世界的新潮流。所以,它所培养的职业人才,在毕业后就能够返回各自所在国和侨居地工作,以至于集美学校的校友遍布新加坡、马来亚、菲律宾、印尼、缅甸、巴西、美国和台湾、香港、澳门等地区,从事商业、实业、金融和文化教育事业,为侨居地的繁荣与发展做出了贡献,更把陈嘉庚先生举办职业教育的国际眼光转化为国际实力。
“教育眼光”“国家眼光”“国际眼光”,对于现在的中国职业教育的发展,毫不过时,甚而至于正当其时:发展了百余年的中国现代职业教育,如今也正积极地走在国际交往交流互助互利的前沿,正走在支持支撑国家发展、社会发展、经济发展、国民发展的前沿,更走在全面育人、全面发展的教育前沿。
百年之后,再瞻仰陈嘉庚先生的教育成就,体会他开启先声的职业教育情怀,品味他穿透表相直趋本质的眼光,我们仍能够为我们的教育事业、职教事业找到启示、获得动力、赢得机遇。
深深地体会它,深切地思考它,深度地契合它,这便是陈嘉庚先生为代表的那一代教育家,给予我们的最为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