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 于东平：乡村振兴顶层设计需要符合基础实际情况

       大家好。我是主持人阿丽米热。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建设美丽中国的关键举措，而乡村振兴战略的全面落实必须将人才置于首要位置。建立深刻了解农村生产生活、熟练掌握先进生产技术的高素质农村人才队伍，是做好新时代“三农”工作、实现乡村振兴目标的重要举措。“功以成才，业由才广”。实施人才战略是乡村振兴的关键。

      今天我们请到北京市教育学会职业技术教育研究会专家委员会主任于东平先生做客演播厅，聊一聊他对乡村人才培养的看法。

 

 

       答：目前我们在面对第二个百年、落实“十四五”宏伟规划宏伟蓝图中，把民生提到前所未有的政治高度，国家一再强调——民生就是最大的政治，要让百姓生活的更美好；农业、农村、粮食安全是“国之大者”。

      2022年是我国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关键一年。

      3月5日十三届全国人大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大力抓好农业生产，促进乡村全面振兴。完善和强化农业支持政策，接续推进脱贫地区发展，促进农业丰收、农民增收。

      面对百年变局和世纪疫情的交织，如何更好保障14亿多人“到点开饭”？如何守住不发生规模性返贫底线？乡村振兴如何发力？这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要关注的国之“生命线”（固本强基的根脉）。

      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如何把中国人的饭碗端在自己手中，是一个关系民生福祉的政治问题，因此如何固本清源，提高对乡村振兴的认识是值得我们认真对待的大问题。

      加强农村建设，推进乡村振兴必须从国家战略层面来高度认识，从固本强基的实际工作中强化落实——两会期间总书记看望参加全国政协农业界、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界委员时特别强调——“把提高农业综合生产能力放在更为突出位置”“藏粮于地、藏粮于技”……。

      作为一名老教育工作者，深感提高农业综合生产力“藏粮于地、藏粮于技”“农为邦本、固本邦宁”这两句话的分量！这两句话赋予我们的教育事业、农村教育（包括农村成人教育）的最高使命担当。我们教育工作者要深刻思考，认真落实如何挖掘农业综合生产力“藏粮于技”中的“技”？搞好职业教育、农村教育为“农村振兴”战略服好务，培养农村需要的技能型人才……

 

 

     答：我从一个基层的普通教育工作者层面，一个从事农村教育、职业教育近50年的角度，提出几点看法与大家共同探讨：

      1、首先我们应当深刻认识到——我们的农村、家乡要建设成金山银山，就需要靠我们教育为主力军之一，培养出热爱家乡、留得住家乡、建设家乡的各级各类人才，这就需要我们的整体教育、农村教育（包括农村成人继续教育），特别是职业教育要紧密围绕“为区域发展服务培养人才”的方针，不断提升为乡村振兴服务的质量。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在农村教育中提出了“三教统筹”——把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农民成人教育有机融通，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农村中等职业教育提出“学农、爱农、务农”的办学方向，鲜明地提出：“没有教育就没有富余”（在中国教育报报道）。创办了在农村普通中学3+3或3+2的职业高中班,2+1或2+2的农业生产技术初级职业班，以及独立设置的农村职业高中；把普通教育、职业教育、成人（农民）继续教育统筹，协调发展，三教统筹的共同培养目标——为农村经济发展服务——培养了“农村科技致富带头人”，农业生产的各类“能人”“能手”“把式”……，在农村经济中发挥了“农林牧副渔”综合发展的作用……。李鹏总理、李铁映等中央领导当年指出：农村教育在兼顾升学同时要重点发展农村职业教育，搞好三教统筹。

      但是由于高考指挥棒的作用，目前农村教育依然侧重高考，跟着高考指挥棒转，农村职业教育依然得不到应有的重视。“考出去，脱离贫困”“考出去就不要回来了”，没有把培养留得住家乡、热爱家乡、有志于建设家乡的实用人才放在首位；由于农村年轻人多外出打工，不少乡村成为“空巢”、土地荒芜，老人和留守儿童以及流浪儿童现象已经引起社会的关注……——乡村振兴必须关注！

      举一个例子：与北京市丰台职业教育中心校合作的河北省张家口市沽源县是一个劳动力人口外出大县，每年都有大批留守儿童不能随父母在打工地（大部在京）上学，这些孩子成为农村教育的空白。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沽源县政府下大力气在乡镇创建寄宿制学校，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三毕业，县政府要拿出县财政的大部分收入支撑全县9个乡镇的寄宿制学校办学……。但一是乡镇中学师资力量差，一是留守儿童存在各种原因，学习质量差，考不上高中，初中毕业后的留守儿童就“荒废”在农村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2016年县政府决定——县职业教育办的好不好，对县域内普通教育绩效具有“一票否定权”！（详见：《李强-搭乘京津冀快车 走出职教发展低谷——于东平-杏坛漫话：职业教育理论探索之三十三》《沽源县 大力提升中职教育“含京量”——于东平杏坛漫话：职业教育理论探索之三十四》）——当年即见成效——县职业高中当年即突破历史招生治标，办学人数、质量由张家口市中职末尾，一跃上升为市级第七位！这个经验说明：（1）区域政府重视，动了真格的；真正把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一视同仁；（2）与北京职业高中（北京丰职）合作，提高了职业教育师资以及教育质量——这一点十分重要——多年来的---教育部职成司 东西部职业教育合作----《国家级农村职业教育和成人教育示范县展示与交流平台》——刚刚在北京昌职成立的《中国职业教育学会乡村振兴工作委员会》都发挥了很好作用。

      加强与发达地区的实质性职业教育合作、交流是振兴农村职业教育的有效途径……。

      在交流中，不发达地区要充分利用经济发达地区、北京的教育与智能资源优势，人才市场优势，输出智能型实用技术人才……。

      2、随着改革开放事业的不断深入，我国农业产业结构发生了重大变革----农业综合生产力的不断提升，科技赋能三农建设，一、二、三产交替、叠加的多元化发展格局已经开始。我们的教育也要适应这样的变化——因此，农村职业教育也要应势而为，例如：北京昌平职业学校就及时提出农村职业教育要为“三农服务”，适应农村产业结构变化，一方面加强面向农村转岗农业人口进行转岗培训，在城镇化中寻求新的就业渠道；一方面充分发挥农村不同的自然人文环境，帮助农村开展“农家乐（民宿）”等乡村旅游项目——例如：春饼宴——过去天天想钱不见钱 现在天天点钱点的手发酸！（在成功开发“春饼宴”的基础上，北京昌职又依据不同乡村人文与自然特点，先后开发出——白羊沟的“粽子宴”，上口村的“驴打滚宴”……）此外，昌平职业学校还根据北京市、昌平区的高科技产业园区、高端制造业——提出“为区域发展培养人才”“前瞻为区域建设服务”（例如-蝴蝶兰-十几个蝴蝶兰新品种得到英国皇家园林学会认证，为昌平区“三花一果”的农业产业发展贡献力量）……。这是农村中等职业教育办学的一个典型案例。

 
      3、职业教育要为农业现代化、产业化培养人才——现代化设施农业需要更多的高、中、初级技术人才——多元化、分类培养，培养现代农牧业高素质实用技术人才……。

      例如2022年3月8日北京晚报介绍：“加快培养农业领军人物和新型农民，做大做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带动区域内农户增产增收”——2021年北京市评出6位正高级职称的农业技术人员，3位获中级职称——一个新词、新的职业称呼“职业农民”，成为新农村农业生产的“老把式”！——这就需要我们农村职业学校，涉农的职业院校根据这个新变化，“以市场为导向、以需求为依据”，多多培养这种类型的新农民（老把式----新的现代化的老把式）……。

      4、为农村的产业多种经营服务：目前我国乡村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二三产业集合、叠加创新发展阶段，表现在（1）企业家关注农业，在养殖、种植的农业生产“设施、集约，大规模、现代化”的工业化生产格局——如——北京昌平《洪福集团》在内蒙古创建了35万平米（500亩）的“果蔬种植生产线”——这就需要大数据管理、计算机技术、农业种植技术（种苗、种子，无土栽培、组培、病虫害防治等），气象、水文等各个方面的实用技术人才；（2）由于土地的扭转，大规模、大面积的农场式的农畜牧业生产，需要天文、气象，农业机械，饲料等方面的人才；（3）为农业服务的——新兴“涉农服务机构”应运而生，例如：通过北斗卫星的管理，精确到农作物、树木等的定位、无人机生态管理，大数据分析农情；（4）农村科技园区的各类科技、制造业；乡村旅游、民宿——回归农村的人员需要不断进行培训；（5）农产品的销售、带货电商……（6）农村的产业园……。等等“五行八作”的职业，都需要职业教育培养人才——因此乡村振兴，职业教育重任在肩——乡村振兴需要什么人才，职业教育就要紧跟。

 

 

      答：乡村振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特别强调---全面。乡村振兴需要顶层结合中国农村实际，在第二个百年，落实“十四五”规划的整体设计，在总体目标指导下，对不同地区、不同类型的乡村区域进行多元化的分类指导，要形成一个由上到下融合贯通的体系。其中，乡村教育即农村教育以及各个地区的职业院校要及时适应所在区域的产业结构的变革与需求，做到“职业教育要全面围着乡村振兴需求转”，以培养乡村振兴带头人，实用 适用的技术技能人才为目标把地方职业院校的工作要纳入区域发展振兴规划中，有计划地实施、落实。

      最为重要的是，区域职业教育学校要摒弃“以升学为目标”的办学方向；经济不发达地区的县域职业学校可以通过东西部合作、与沿海或发达地区的产业建立技能型人才输出基地（政府牵头），补充自己的短板；摒弃“只有考上大学才能脱离贫困”的偏颇宣传导向，加大农村职业教育要为乡村振兴服务，围绕乡村振兴所需要人才“动、走、转、变”办学……。

      推荐河北省张家口市沽源县政府的“职业教育对普通教育绩效具有一票否决权”的做法……。

       建议强化县级职业教育中心的建设，这就需要县级领导真正把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均衡发展放在首位；乡村的职业教育中心（职业高中）与城镇、发达地区的职业院校（高职），农村农民成人教育、国家广播电视大学、农业广播学校等涉农的教育机构，协调、协同作战，根据各地“三农”建设的需要，培养不同类型、层次的专业人才；当然，乡村所属省市区应当加大对职业教育的投入，提高农村教师的地位与待遇，鼓励人才向乡村流动；

 

 

      答：产教融合是职业教育为区域建设服务的重要抓手。由于我们还没有产教融合的相关法律，条款，因此-只有企业或产业对校企融通具有高度认知，产教融合才能顺利发展。这就需要我们职业院校，跳出校园主动深入企业，了解企业、产业的实际需求后，职业院校发挥自身优势帮助企业确实解决问题，这就形成良性循环了。

      例如：北京市房山区河北镇成人农民职业学校，了解到一位复员军人张书礼复原回乡后，依靠挖野菜供应城镇饭店致富后，感到这是一个带动山区贫困农民致富的一个产业，帮助、指导这位复原军人带动六个乡，200多户农民，依靠数万亩山地的生态资源，办起了“山野菜合作社”树立了“先富带后富”的典型。参与合作社的农民年人均收入增加一万多元，被新闻媒体赞誉为《野菜飘香进了城 富了农民乐了居民》。目前这所农民成人教育学校还帮助辖区内农家乐开发了“山野菜品系列”，培训6000多人次，有200多农家乐置业者，获“山野菜厨师”称号。2021年荣获北京市“终身学习品牌”奖…….

      此外，这所农民职业学校还帮助黄土坡村是北方金银花原产地历史记载，帮助该村先后开发金银花种植一千多亩，年产干花3吨，全部由老字号药店收购。作为抗击新冠疫情的主药，有力地支持“中医药有效抗击疫情”。带动了黄土坡村百余名劳动力重新就业；不但增加了农民收入还进一步壮大了集体经济；同时，培养了20多名种植、科学管理金银花的技术骨干20多名，已经育苗300多万株正在努力向周边乡镇推广——改变喀斯特地面的生态平衡，有效地治理沙漠化、水土流失，净化空气……。

      这是一个十分典型案例——职业学校主动出击，寻找“为三农服务”的切入点，充分挖掘贫困山区自然生态资源，让“穷山恶水”变成金山银山，让转岗农民有了自己的“新职业”，成为新时期新时代的新农民。

 

 

      答：1、加强认识——关键是政府、领导支持重视；

      2、职业教育学校要明确“为区域建设发展服务”“前瞻服务”的办学思想，主动融入区域乡村振兴的整体目标中去；

      3、最大问题是农村教育整体办学方针总是被“高考指挥棒”左右，“考出去”不是不好，我们支持，但是以“考出去脱离贫困”“考出去就不要回来了”的“逃离贫困”式过度宣传导向，令我们十分“困惑”！

 

 

      答：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基础评价依据应当是：“职业教育是否为区域发展”培养了实用、适应技能型技术型人才，真正为乡村振兴服务（包括前瞻服务），为推动农村农民致富见实效，而不是用“升学率”来衡量的……这个问题十分复杂。

      “特色”是办好职业教育的“招牌”，农村职业学校如果依据当地产业发展需求，办出促进区域建设发展的“特色”，是每一个农村职业高中、成人教育学校校长们 必须思考和大力实践的核心问题，只要办学有特色，才能受到社会欢迎欢迎，长久办学。例如：北京密云职业学校、房山周口店农村成人学校，与“希比迪教育科技”合作，创建为农村电商服务的“实训室”，给农民插上了“云翅膀”在互联网上冲浪——“本土网红助推农村实体经济”的“直播带货”火了不同类型的农户的经营销路；北京丰职发挥专业特色，协助革命老区阜平县，为该县“电商平台中心”培养了20多位业务员，有力地促进了革命老区农产品的外销……。

      特色是职业学校支持乡村振兴的“法宝”。

      我们十分担心，一旦职业院校把升学与就业并举，职业教育的服务区域建设发展的功能可能削弱甚至消失——历史教训多多！

      可喜的是2022年3月12日，公布的《政府工作报告      》正式文中关于职业教育的文字，修改为——“发展现代职业教育，改善职业教育办学条件，完善产教融合办学体制。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因此，职业院校要进一步加强职业教育适应乡村振兴广泛需求的适应性！这是保障高质量发展职业教育的必须。

 

 

      答：这个问题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关键还是政府导向、领导特别是一把手的重视程度——我们职业教育有著名的“宝成之问”——纪宝成会长（中国职教学会）曾经大声质问：“我们在座的各位县长、县委书记有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乡村职业学校？“如果我们的县长、县委书记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职业学校学习，那我们县域职业高中就办好了！”——老话说：“火车跑得快，全凭领导带”。政府导向正确，领导重视、带头，职业教育就一定会在乡村振兴中发挥重要。

      职业教育需要有情怀、有毅力，热爱职业教育，勇于为乡村振兴奉献的农村职业学校校长，要有下得去、 干得好、能出彩的校长，才能有留得住、干得好、用得上的高质量毕业生（上世纪八十年代创办职业高中的先驱们——撞了南墙不回头，穿墙而过寻找新天地-的勇气！）——农村职业教育学校的校长是一所农村职业高中能否办好的关键——要懂得职业教育，要传承黄炎培等教育先贤的教育思想，要有知难而进，勇于拼搏的精神，不但要做一个教育家还应当是一个“企业家”“社会活动家”，因此对职业学校的校长要求就更高一层……。（例如：北京昌职段福生校长；北京丰职赵爱芹校长；北京市房山区河北镇农村成人职业学校校长刘桂勇）……。

      此外，创造乡村振兴的人文条件，让有志于为“三农”作贡献的人才，有一个良好的生活、工作、学习环境十分重要——这样才能“招蝶引凤”。这里还建议：1、加强职业学校、农村学校，各级各类机构的法治教育，形成常态——八孩女的教训！2、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让在农村生活的人们也具有城市人的各种便利与服务、福利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