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益求精的禀性,淡泊名利的心性,锲而不舍的韧性,锐意进取的个性,共同铸就了工匠精神的内涵,社会层面的价值认可和制度保障,则是工匠精神在时代洪流中得以传承和延续的动因。
工匠精神薪火相传
精益求精的禀性,淡泊名利的心性,锲而不舍的韧性,锐意进取的个性,共同铸就了工匠精神的内涵,社会层面的价值认可和制度保障,则是工匠精神在时代洪流中得以传承和延续的动因。
古琴、古筝均是中国重要的古老民族乐器,距今分别有3000年和2500年以上的历史。图为江苏省扬州市的田步高老人正在民族乐器研制厂生产车间,亲手示范指导儿子田泉制作“琴坯”。人民视觉
罗贝尔使用了近40年的工作台上磨出深深的凹槽。
本报记者 王 远摄
2016年8月10日,日本制作和工匠技艺节在东京国际会议中心举行。
人民视觉
制表学校学生正在学习钟表运行机理。
格拉苏蒂原创供图
七代人打造手杖传奇
本报驻法国记者 王 远
走在巴黎的街道,不时可见标注有“手工”字样的面包房、西装店、香水店和首饰店,醒目地告诉每一位路人,这家店的主人是有些手艺活儿的。据法国工匠商会统计,全法国有超过300万名活跃的手工业者,工艺行业内有超过百万家企业,涉及食品、建筑、生产和服务领域,有500多种不同的手工项目,占据着法国经济中的重要一席。这些工匠们熟练精湛的技艺,多是通过学徒程序从师傅那里习得,代代相传、口手相授,也成为工匠行业的优良传统。
在法国西南部毗邻西班牙的巴斯克地区,本报记者拜访了一家有近200年历史的家庭手杖作坊。女主人妮科尔·贝尔加拉从父亲手中接过传递了六代人的作坊,她和哥哥们从小就利用假期跟着长辈学手艺,从选材、烘干到装饰铜片的雕刻,再到包裹手杖上端的皮革编织法,每一道工序都由父辈言传身教,这些技艺成为实打实的“传家宝”。如今,100多年过去了,安希尔·贝尔加拉家族依然按巴斯克先人们的方法手工打造手杖。
“像我们这样完整保留原始制作工艺的作坊在法国已经不多了,正是这种对工匠技术的传承,吸引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注意,他们找到我们,并把我们的作坊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拯救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框架下的稀有艺术职业清单中。”妮科尔介绍道。此外,安希尔·贝尔加拉家族还因其手杖的制作工序与优良品质,得到法国文化部的表彰,其作坊也被法国工业经济部授予历史逾百年的“活遗产企业”标签。同样获得这一标签的还有爱马仕、香奈儿、梵克雅宝和娇兰等知名大企业。虽然安希尔·贝尔加拉家族的作坊规模不足10人,但在手艺精良程度与品质层面,完全能够与知名大牌比肩。作坊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家族祖辈获得的奖牌和奖状,最早的一张可以追溯到家族前辈让·安希尔在1889年巴黎世界博览会上斩获的金牌。
据了解,每根手杖仅原材料欧楂树枝的采集、剥皮、烘干等准备工作就需要耗费至少15年的时间,之后的雕刻、裹皮都要人工完成,即便是最熟练的老手,也要花费三四天。妮科尔的哥哥罗贝尔·贝尔加拉从小学艺,至今已经做了近40年手杖,原本平坦的木制工作台也磨出了四五厘米深的沟壑。
凭借着这种薪火相传的手艺,安希尔·贝尔加拉家族的手杖被巴斯克当地人视为身份与荣誉的象征,更被作为珍贵的礼物赠与多位国家元首与世界知名人物。除了这些认可与关注,对匠人来说,他们的手艺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们巴斯克人,凭手艺养活自己,掌握一门手艺很正常。我们家祖祖辈辈守着这座房子,做好每一根手杖,它们都有一股灵魂,凝聚了我们的感情。这就是我们代代相传的工艺与精神的全部。”妮科尔说。
记者在作坊还遇到了一群前来参观的小学生,妮科尔的将近90岁高龄的父亲夏尔拿出不同类型的手杖给孩子们讲解其中的工艺。妮科尔介绍,为了让更多人了解巴斯克地区标志性的手杖和其中的文化,作坊会定期接待学生参观团。孩子们或许不能完全理解手杖中蕴含的传统与意义,但他们幼小的心中,可以种下一棵匠人的幼苗——在琳琅满目的工具架旁,在叮叮咣咣的敲击声中,有一种人能够用双手创造出令人惊叹的美丽。
传承并不意味着守旧
本报驻日本记者 田 泓
东京商工会议所的一项调查显示,截至2011年,创业历史超过100年的日本企业有21666家,超过200年的日本企业有3146家。全世界社龄超过200年的企业中,837家在德国,196家在法国,40%以上在日本。
筑地玉寿司是一家拥有91年历史的老字号,在日本全国各地有28家分店。第四代社长中野里阳平年轻英俊,更像一位现代企业管理者,与人们印象中内敛深沉的匠人形象相去甚远,但说起社史,他始终以“技”为荣。
“认真对待大海赐予的美食,积蓄热情与工夫”是筑地玉寿司的社训。一家饭店要成功,美味自不必说,就餐环境、待客之道都有讲究。筑地玉寿司将“技”的内涵具体为“清扫、笑颜、吉言、周到”,再加上一个词“彻底”。
传承并不意味着守旧,而是根据顾客需要不断创新。中野里阳平的父亲当年继承家业后,首创了好吃又方便的寿司手卷。顾客拿着漂亮的手卷都不知道怎么吃,寿司店的师傅就当场示范。这项创新一举成功,特别受到年轻女性的青睐。
“‘想赚更多的钱’,我们的集团也有这样的阶段,”中野里阳平坦言,“但从发展的历程中我们看到,光是追求利益的话,不管怎么样最后还是要走到死胡同。”要真心诚意对待顾客,将因此换来的顾客发自内心的感谢视为发展的动力。这几年,筑地玉寿司收到了很多邀请,但中野对海外开店十分谨慎。如果不能保证质量,情愿不扩张。
从传统上看,日本社会阶层相对固化,许多行业都残留着“世袭”的影子,但这种“世袭”并不局限于家族内部。一些企业或作坊在挑选继承人时,并不囿于长子,而是选最合适的人。这保证了员工特别是行业精英对事业的热爱和执着。在日本,无论是拉面师傅,还是手工艺人,只要认真精进,都会受到尊重。日本主流电视台设有技能竞赛或工作特写一类的节目,展现各个行业普通劳动者钻研奋斗的故事。
早在上世纪50年代,日本就颁布了《文化财保护法》,将一些身怀绝技的表演、音乐和工艺技术人员认定为“人间国宝”。政府给予一定的补助,用于磨练并继承“技艺”,培养接班人。匠人也对自己的工作充满自尊。一件白大褂、一把寿司刀、一个杯盘上的签名,都有一种仪式感和对职业的承诺。
工匠精神并不止于敬业和专业,还有对社会的责任和善意。被誉为“日本第一清扫工” 的新津春子,从一句日语都讲不流利的残留孤儿,成长为“日本国家建筑物清扫技能士”。职业生涯初期,她曾经在一次清扫比赛中屈居第二。上司指点她说,她缺少对服务对象的“微笑”。她怎么也想不通,她的服务对象是厕所和地板,还需要微笑么?后来,她渐渐悟出,自己的服务对象并不是厕所和地板,而是使用这些设施的人。怎么让乘客微笑才是工作的真谛。凭借着这份责任感,她带领羽田机场700名清扫工队伍,清扫出 “世界最干净机场”。
近江自古以来是连接日本东西的交通要冲,还是日本曾经的首都京都的东大门。近江商人将近江的物产运送到日本其它地区,带回其它地区的物产。日本不少著名企业如伊藤忠商社、丸红株式会社、日本生命、高岛屋等都发源于近江。在长期的经营过程中,近江商人形成了自己的经营理念:“三方好” ——买方受益、卖方受益以及社会受益。
塚喜集团是一家百年老店,于1867年在京都创立,是个典型的家族企业。塚本喜左卫门是集团的第六代传人。集团以和服制作为中心,还经营珠宝、皮毛及房地产业务。塚本喜左卫门介绍说,企业作为卖方要有自我责任,强调顾客至上,并为上游企业和员工着想、为社会做出贡献。他特别强调, “在这三个方面没有先后顺序,要三件事同时做。”
塚本喜左卫门在公司和家中都悬挂着代代相传的家训。在公司办公室的墙上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家中还挂着 “勤俭富国”的牌匾,并传承着“三代教子图”挂轴,告诫子孙要牢记“一代艰难创业,二代饮茶作乐,三代街头沦落”的道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来自中国的《易经》。京都的近江商人博物馆现在依然举办讲解《易经》的分期讲座。
用心将“可靠”做到极致
本报驻德国记者 冯雪珺
提起造型精巧华丽、镶嵌钻石珠宝的奢侈表,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有“钟表王国”之称的瑞士。然而,若提起经久耐用、计时精准和高稳定性,人们想到的便是德系钟表的扎实稳健,以及诞生在德国制造精密计时传奇的格拉苏蒂小城。在这座小城里,有着格拉苏蒂原创、朗格、诺莫斯等11家高级机械腕表品牌。在格拉苏蒂近200年的现代表业历史中,格拉苏蒂原创作为当地原有各个制表工厂技术、知识产权与财产的唯一“继承者”,集中展示着德系制表的匠心特质。
以格拉苏蒂原创表的鹅颈式微调装置和陀飞轮骨架为例,要求误差控制在1/1000毫米内,因此格拉苏蒂采用了“电火花腐蚀”工艺。这种切割工艺要求先将金属条用螺钉固定在底板上,再用一条直径为0.05—0.1毫米的钨合金金属丝穿入其“起始孔”中,再浸泡在去离子水中,接着通上220伏特电压,以不超过5/1000毫米的误差进行切割,且不造成任何毛刺。想一想人的发丝直径尚约0.07毫米,如果没有高超的机械技术和工匠技术的双重保障,根本无法完成这一系列近乎苛刻的生产要求。为统一品质标准,格拉苏蒂原创拥有自己的表盘厂及零配件生产基地,保证100%自主研发,整体零件自主制造率达95%。
格拉苏蒂的机芯有着比瑞士表系更加厚重的质感,虽然略有悖于超薄化的现代工艺趋势,但也为德系制表赢得了难以超越的“可靠”口碑。格拉苏蒂原创首席执行官彦·伽马向本报记者强调:“格拉苏蒂卖的不是镶嵌珠宝钻石的奢侈工艺品,而是经久耐用的可靠工艺品。”精准可靠是钟表的灵魂,格拉苏蒂人一直在这一点上不断钻研、做到极致。
工匠精神与格拉苏蒂的城市命脉紧密相连。格拉苏蒂钟表博物馆馆长里查德·赖西告诉本报记者,几经历史沉浮的格拉苏蒂人深知,“没有工匠精神的支撑,就没有格拉苏蒂经历再三毁灭后仍能重建振兴的今天”。格拉苏蒂人自古以来以开采附近的矿产为生,19世纪初,矿产枯竭、干旱四起,当地人纷纷逃荒。1844年,德累斯顿表匠费尔迪南多·阿道夫·朗格决心改变德系制表作坊式的生产方式,带着现代“流水线”生产概念来到格拉苏蒂,当地人迅速成长为制表行业的主力军,各地制表师纷至沓来,甚至吸引了瑞士表匠前来学艺。不仅当地经济再次振兴,“德国制造”也逐渐从价廉质劣变成了高品质的代名词。
起初,精密怀表是格拉苏蒂的主要产品。一战后的大萧条时期,怀表需求量急剧下降,世界上很多传统表商,不愿“屈尊”生产日常使用的手表。“对格拉苏蒂人而言,精准计时是他们钻研的动力,而并非奢侈尊贵。”赖西表示,得益于这种朴实的工匠精神,格拉苏蒂再次成功转型,在大萧条时期逆势而上,将品牌延续下来。二战结束时,格拉苏蒂再次经历毁灭性打击,城市被轰炸殆尽,然而工匠们再次凭借自己的双手,重新在瓦砾中建起制表厂。“对这些老工匠们而言,制表的手艺就是一切,如果放弃制表业,那才是真正的失去一切。”伽马表示。
工匠精神的传承和培育,离不开专业的职业教育。早在1878年,制表大师莫里兹·格罗斯曼为了整合当地各家制表商之长,培养出最优秀的制表师和工具师,开设了“格拉苏蒂德国制表学校”,也是德国第一所制表学校,每年培养出近30名优秀的制表师及工具师。制表学校现名为“阿尔弗雷德·海威格制表学校”,有80名受训学徒,制表师学徒的培训时间为3年,工具师学徒则为3年半。该校负责人哈尔迪·柯培表示:“制表师必须拿出热情与激情融入制表过程中,才有可能创造出传世之作。”柯培强调,工匠精神是需要“接地气”的。保证制表技艺在当地的传承,才能保证格拉苏蒂制表的传奇,正如只有保证德国技艺在德国的传承,才能延续德国制造的神话。尽管如此,如果学徒有兴趣到海外工作和发展,公司一样可以给这类制表师提供在海外表行的稳定工作机会。